寤寐之間，她突然憶起了方方
這些年來她和方方早斷了聯絡，她也幾乎忘了她了
沒想到其實還深深的記得，在潛意識裡
方方是她大約十年前曾經短暫有來往的一個同性友人，兼老師
她很喜歡方方，一個熱情、智慧的女性知識分子。那時她因為理念的認同，去上全台第一所社區大學的課，選了方方的課。當然，方方也是因為認同相同的理念，才到了社大當老師
方方一點也沒有老師的架子，全班同學都愛死她了，她也是
如今回想，那時的她是把方方「三位一體」化了——她把方方當自己的母親、姐姐兼好朋友，把她當自己生命情事的傾訴對象——一個自己喜愛、傾慕，又覺得像是朋友的同性
不過，純粹的朋友，和不純粹的三位一體投射，還是很不同的
那時的她正是生命中發花痴、極不安定的階段，發了瘋的想談戀愛
她先是單戀上一個男同性戀者，這當然是沒有結果的
後來又單戀上一個男教授，還是沒有結果
她把這些可笑、無聊，但在當時的她而言都是無比重大而真實的情事，都對方方傾訴
方方顯然的不耐煩
然後她們就漸行漸遠了
當時她不太知道為什麼，也不很在意
現在漸漸清楚了
十年後，她也結識了一個小她十幾歲的莉
莉可能也在發花痴階段吧，把自己那不著調的單戀對她傾訴
一次，兩次，三次，她也失去耐心了
她覺得這件事上面她和莉完全沒有共同語言，無法溝通
聽莉陳述著那些如肚臍眼般的夢囈，她感到受不了，甚至有點火大
她不想再聽那些根本不識人生愁滋味、小打小鬧的苦惱或哀傷
然後，夜裡，她突然憶起了方方
想起來，當年的自己和方方，多麼像現在的莉和自己
曾經她覺得方方很無情，說一套做一套
現在，她都懂得了
這就是現世報啊
其實現世報是很棒的事
讓我們在這一世立即成長、學習、懂得
過去的別人，和現在的自己
她又想到，這世上什麼都要講緣分的
真的，即使是大家都以為最溫和可親的朋友關係，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
當年她那些誇張無聊的花痴行徑，好友也都知道，但好友沒有方方那樣的不耐煩——說看猴戲可能太誇張，但多少覺得很新奇
朋友是和你同位階的對象，彼此的人生積累、生命歷程差不太多
沒有幾位一體的投射現象
一旦有了投射，問題就比較複雜了
朋友是能夠傾聽、陪伴的對象
他與你是同時性的，而不是超前或落後太多
體會到這些，她覺得挺有趣的
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啊
所謂的永劫回歸
即使是已經重複了幾千百億萬次的經歷
在每一個人的個別生命感受裡，都是唯一而且天大的
這是一種可笑，卻也是一種真實
而因緣法則，總能告訴我們一些事
一些可以對生命置之一笑的
輪迴後的懂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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